被埋沒的寶藏古城：訪壽春古城｜訪古

2025-05-20 08:13

作者文博時空

作者：翟德芳 完成了在蚌埠禹會村的考察，我即刻驅車南下，向西南行50余公里，到達淮南市壽縣。壽縣以近期的武王墩的轟動發現名動中外，但我對壽縣有認識，卻是40多年前。上大學的時候，介紹壽縣重大考古發現的《壽縣蔡侯墓》是東周時期的重要考古報告，由此我知道了壽縣。

后來讀書多了，知道了八公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反映的苻堅的惶急、“小兒輩大破賊”顯示出的謝安的鎮定都同壽縣分不開。因此之故，能到壽縣看一看，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真的來到壽縣，站到壽縣古城的城墻上，又訪問了新建成的中國楚文化博物館，遙想當年戰國四公子之一春申君黃歇的風采，以及楚國最終被滅國的結局，自然極是感慨。

壽春古城的考古發現史

今天一般意義上的壽春古城，指的是壽縣縣城，古稱壽春、壽陽、壽州，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壽春古城墻是全國保存最為完好的宋代城墻，也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存城墻為北宋熙寧年間重建，石基磚壁，周長7147米。城墻四門分別為東賓陽、南通淝、西定湖、北靖淮。古城墻以甕城、城門、護城河、吊橋、角樓、警輔以及城垛的望洞和射孔組成一個完整防御體系，在冷兵器時代，被形容為“金城湯池”，歷史上有“鐵打壽州城”之說。我初到壽縣，所登上的城墻，就是這個城墻。

壽縣古城城墻

考古學上的壽春城遺址，指的是楚國晚期都城壽春。戰國晚期，壽春是春申君黃歇的封地。公元前241年，楚考烈王在秦軍攻勢壓迫下，遷都于該地。公元前223年，秦軍攻占壽春，滅楚。楚都壽春城遺址究在何處，歷來有爭議。1983年以來，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開始對壽春城遺址探查，1985年在城北柏家臺發現大型建筑臺基。2000年到2003年，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組成聯合考古隊，重啟壽春城遺址的考古工作，發現西南小城遺址。該遺址位于壽春城遺址西南，規模與楚國封君城相當，距離壽春城遺址很近，年代也大致相當。2021年，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壽縣文物保護中心對西南小城遺址展開了系統調查、勘探和主動性考古發掘。

壽春西南小城位置圖

2021年11月，考古人員還在壽縣中醫院南側發現一段東西向的夯土墻基，其夯筑方式與西南小城相似，年代也大致相當。通過繼續追索，發現了一處平面大致呈斜角長方形、總面積約56.9萬平方米的城址遺跡，因其位于壽縣壽春鎮壽濱村，所以命名為“壽濱古城”。基于以上發現，楚都壽春城的位置和規模大體可以確定。

楚都壽春城的重要考古發現

經考古勘探，壽春城遺址位于壽縣城東南，包括現今縣城一部分，東瀕瓦埠湖，西到壽西湖，北臨八公山，南到十三里古堆。遺址范圍南北長約6200米，東西寬約4250米，總面積大約26.35平方千米。西南小城平面大致呈圓角正方形，城內面積約10.4萬平方米，包括護城河在內的整個城址面積約25.3萬平米。研究人員通過考古調查、鉆探和發掘，并梳理文獻資料，認為壽春城是在原蔡國都城下蔡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宮城范圍應在壽縣縣城城墻以內，南至牛尾崗，而在城東南發現的大型建筑群基址及許多精品重器，屬于散居城外的貴族或官僚宅第區。

壽春古城出土的蔡侯蓋鼎

城址西臨淝水，東依芍陂（今安豐塘），考古發現古河道遺跡及水門遺址，遺址內有人工水道系統，將城內分隔成若干個矩形區域，供生產、生活和交通使用。西南小城的城墻外也有護城河環繞一周，寬度在四五十米不等。城河東北角通過人工河道與壽春城相連接，西南、東南角則與自然河道溝通，并最終向西、南匯入淮河，水路格局清晰。

壽春古城出土的陶質下水管

在城內發現20多座夯土臺基，大部分為長方形，也有方形和曲尺形。柏家臺發現的大型建筑臺基呈曲尺形，東西長210米，南北寬130米，推測為一組建筑群。臺基西南部發掘的1座建筑基址，揭露面積680平方米，基址面闊53.5米，開間11間，中間5間稍大，每間寬5.55米，總進深約42米，總面積2000多平方米。在臺基上外圍有兩排對應的石礎，基址上有大量的瓦當、簡瓦和板瓦。瓦當大多為圓形，也有少數半瓦當，紋飾有風鳥紋、樹云紋、四葉紋和云紋等。這些建筑基址顯示楚國晚期宮殿建筑的宏大規模。

壽春古城出土的各式瓦當

壽春城外探測到戰國墓葬區，城北淝水北岸至八公山南麓為小型墓葬區，城西壽西湖至雙橋一帶為中型墓葬區，城東南15公里的楊廟、朱家集一帶則為大型墓葬區。在城西還發現春秋晚期蔡國墓地1處。發掘的墓葬中有楚國的國王級墓葬，如李三孤堆楚王墓，1933年盜掘出土的“鑄客大鼎”（現藏安徽博物院）高113厘米，重400公斤，器身鑄有“鑄客”銘文，印證了楚王室“尚巨”的禮器傳統。此外還在邱家花園、壽春鎮計劃生育工作站發現戰國楚國貴族和平民墓葬。

李三孤堆古墓出土的鑄客大鼎

正在發掘的武王墩大墓是經科學發掘的迄今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結構最復雜的大型楚國高等級墓葬，現保存有主墓（1號墓）、墓園、車馬坑、陪葬墓、祭祀坑等重要遺跡，整個墓園占地2100余畝。主墓墓室面積約400平方米，墓道長達50米。已提取漆木器、青銅器等編號文物超過千件，包含青銅禮器、生活用器、漆木器、樂器、俑等珍貴文物。出土的大鼎粗測口徑超過88厘米，大于已知最大的李三孤堆出土的鑄客大鼎。結合史書記載，以及其它楚墓研究成果，考古專家推測武王墩的墓主可能是楚考烈王熊完。

豐富多彩的楚國文物

949年以來，壽春城遺址內先后出土過“大府之器”錯銀銅牛、“鄂君啟”金節、楚金幣“郢爰”“盧金”“陳爰”、無印金鈑、圓金鈑、楔形金餅、“越王者旨于賜”青銅劍、“蔡叔”戈等精美文物。蔡昭侯墓、西圈蔡國墓地也出土了一批精美的青銅器和其他文物。

壽春古城出土的“越王者旨于賜”劍

壽春古城出土的羊首三足銅尊

壽春古城出土的龍紋青玉璧

談到出土文物，當然是以武王墩大墓為最巨。墓中出土了9件一組的束腰平底升鼎、7件一組的臥牛鈕子母口蓋鼎、3件一組的鑊鼎、3件一組的箍口鼎。與鼎搭配的銅器有8件銅方座簋、8件銅簠、6件銅瓦楞紋豆、6件銅敦等，反映出是以最高的禮儀埋葬的。

出土的禮樂器均為實用器，發音構件完備，部分可見使用痕跡，其材質包括銅、石、漆木、匏竹，計有兩套共23件編鐘、一套20件編磬、不少于50件一套的瑟、至少5種類型的鼓，以及不少于20件一套的竽。

墓中出土了大量木俑，部分木俑面部有漆繪、著絲綢衣物。武王墩大墓木俑規模大、種類多、保存完好、共出器物豐富，屬楚墓中首見，其性質應是墓主人死后對生前出行儀仗、樂舞隊的明器化呈現。出土的漆木器數量最眾，工藝精湛，紋樣精美，器形包括案、俎、耳杯、盒、豆、盤、瑟等。出土的玉器按照功能可分為配飾用玉、喪葬用玉、鑲嵌玉飾，部分器物可見明顯改制痕跡，器形包括玉璧、玉環、玉璜、玉管、玉珩、玉龍、玉帶鉤、玉韘等。此外，墓中甚至還出土了以鎏金鳥形銅飾牌、鎏金羊形銅飾牌、穿孔野豬牙飾品為代表的草原風格器物。

壽春古城出土文物在歷史研究中有巨大價值，如鄂君啟節是1957年出土的戰國青銅節（舟節、車節各一件），銘文記載楚懷王時期鄂君啟的商隊通行路線及關稅優惠，是研究楚國交通、稅制及篆書演變的“地下文獻”；壽春多次出土的楚國黃金貨幣“郢爰”，其方形戳印與高純度（85%-99%）黃金含量，反映楚國發達的貴金屬冶煉與商貿經濟；邱家花園出土的漆瑟表面繪有狩獵、樂舞場景，線條靈動，色彩對比鮮明，體現楚人“信巫鬼，重淫祀”的審美取向；戰國墓出土的仿青銅器造型原始青瓷編鐘，胎質灰白，施青黃釉，反映楚人對越地陶瓷技術的吸收，等等。